刘大少中食二指夹着一支烟,薄薄的嘴唇微微蠕动,当烟雾慢慢弥漫开整个斗室时,那对乌黑的眉毛终于挑了起来。
“道士,我再问你一遍,你要的东西,究竟是什么?”声音温温和和,不愤不亢。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压迫力。这使得旁边的王菲菲等人不禁有些动容,而刁叔也在人群中勾起了一抹神秘的笑意。
“哼!”泥人张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:“我说的,你都信吗?”
“那要看你说的是什么?”刘大少的气势陡然一收:“不过我想,到了而今这个关节,你不会说谎。”
“为什么?”刘大少的话,似乎超出了泥人张的预料范围之外,他突然间感觉,自己以前,甚至现在,都远远低估眼前这个小子了。
要知道,道教的择徒标准,是极其苛刻的,他自己,就因此在九真道观下受了几年的苦,这还是因为他天资卓越的前提下,自己师傅放了水,不然的话,还不知道得折腾多久呢。而张恩溥那个老家伙身为当时道教的一代天师,身份自然无人可比,但为什么会选中这么一个臭小子,要说武功吧,大概也只有自己的五六成,要说道术吧,那是跟自己相差甚远,毕竟他姓葛的身怀全真教至宝‘玉阳刺’,即使对方有伏魔天师剑在手,自己也不会怕他的。排除这两样,还真没什么可对比的,但怎么说呢,身为一个心机比较重的人,泥人张绝不会相信张恩溥是无得放矢。于是强烈的心理暗示,使他感觉这个小子,就是不正常,非常不正常,极其不正常。而现在刘大少的话,更是切中了他这一想法。
不过,泥人张的思考并没有维持多久,就被刘大少接下来的话所打断。
“因为……你的心已经淡了。”说到这,刘大少叹了口气,有些无奈的指了指泥人张脸上的老年斑:“不管以前发生的种种不愉快,你现在最想要的,不是长生不死,而是一个属于正常人的平凡生活。”
“你……”泥人张的心当场咯噔了一下子,瞪大了眼睛,一只手停在半空中,有些匪夷所思的看着刘大少,就像是看着一个怪物,一个能洞穿别人心灵的怪物。
“你是不是想问?我怎么知道你的所思所想。”;刘大少笑了。
他摇了摇手掌,阻止了泥人张的追问:“其实。我们是同一类人,而我,比你更想要那种生活。”
听了他的话,泥人张的表情很复杂,有纠结,有惊讶,但更多的,是一种油然而生的知己感和释然。
“俺说,你们俩就别在这唧唧歪歪的扯呼大道理了,就说吧,这棺,是开?还是不开?”大汉钟馗跳了出来,问道。他是地道的北方人,不习惯拐弯抹角,只喜欢直来直去,当然也正因为这一点,被刁叔所看中。
此刻,墓室里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刁叔,似乎就等着他说话了,毕竟,他才是这个队伍里真正分量级的人物。
感觉到了周围人的目光,刁叔不禁微微一笑,这烫手的山芋,终于抛过来了。其实从泥人张说话到现在,他就一直在考虑。倘若他的话是真的话,那么不开棺,泥人张难免一死,而众人在这黄金古城里,也未必就能找得到其他的出口。再说,大家总不能看着泥人张死在众人面前吧,而且后面那群盗墓贼都是利欲熏心之徒,个个拼着性命扛到了现在,如果空手而归,这队伍绝对要内讧,到时候情况就大大不妙了。想到这,他对刘大少点了点头,那意思自然不言而喻。
“嗯,开棺吧,按照泥人张的意思办!第一件东西,让他拿走!”得到了刁叔的肯首,刘大少终于下定了决心。
“什么?”刘大少的话仿若在人群中撒下了一团惊雷,顿时炸开了锅。有几个穷凶极恶的家伙顿时不乐意的钻了出来,指着他鼻子骂了起来:“草,小兔崽子,老子跟你们爷俩刀山血海的走到这里了,没功劳也有苦劳吧?现在要怎么着,过河拆桥是不是?奶奶的,你要是敢这样糊弄兄弟们,即使有刁叔在,咱也跟你撕开面子!你要让他从棺椁里拿一样东西,要是万一整个棺材里只有一样宝物,那我们岂不是白跑一趟了!死去兄弟的安家费,谁管?你管啊!”
经他们一挑唆,其余人转念一想,也都认定了这个理,纷纷红着眼叫嚷起来,空间里弥漫起一股浓烈的火药味。
“南爬子,给我退回去!”刁叔终于忍不住了,黑着脸吼出一声。
“可是?”那几个家伙似乎还不肯甘心,想要说些什么。
“没有可是!”刁叔重重的跺了跺脚。
这些盗墓贼被他这么一吓,顿时如霜打得白菜,焉了下去。
要说这刁叔明面上虽只是一家风水古董店的老板,但实际上,却是纵横盗墓界的三大巨头之一,三十年前,大陆盗墓界就有‘南刁北贾中司马’这么一说。
只可惜,盗墓本就是一个刀口上舔血,火中取栗的危险营生,技艺再高,也只是减少一些不必要的损伤罢了,古人智慧非常,风水家,阴阳家,机关师俱是数不胜数,更有王侯将相在自己的陵寝里布下了流沙,坑刀,巨头,影宫,飞枪,僵尸等离奇陷阱。
瓦罐难离井边破,将军难免阵前亡。从国民党军阀混战,孙殿英炸开慈禧的陵墓起来,到现在,也不知道有多少盗墓贼死在了黑漆漆的地下世界里,而但年纵横一方的三大泰斗,司马南和他的四个徒子徒孙尽数死在了北海妖窟,据唯一侥幸回来的一个家伙说,老头子半个身子都被黑蛟龙给咬碎了,染红了整个窟口。另一位泰斗贾状元则在大漠中九死一生,好不容易逃出生天,却自此半疯半颠,全无了摸金校尉的气概。唯今,硕果仅存的,也就剩下他刁叔,刁得一了。
这些日子,刁叔俨然就是盗墓界的总瓢把子,道有道理,行有行规,所以此刻大家再怎么群情激奋,也是不能直接跟刁叔对着干的。
“我刁德一说的话,从来都是掷地有声的,三十年来,你们可曾看见我骗过一个人?”刁德一咬了咬牙。
“不……老爷子,其实我们不是这个意思。”被称为南爬子的家伙,此刻被刁叔如此凝视,顿时有些下不了台了,只能打起哈哈来。
“好了,你的意思,我懂。”刁叔上前拍了拍南爬子的肩膀:“人家和尚高僧不都说了吗?天下熙熙,皆为利来。天下攘攘,皆为利往。各位奋斗了半辈子,谁不图个安稳殷实的下半生。这个人情,算我刁德一欠各位兄弟的,如果这个棺椁里东西不错,还不少,自是不容二话,等泥人张拿走他的那份之后,剩下的大家均摊。我的那份,也给你们。万一咱们点子背,就像南兄弟说的那样,整个棺椁就一件宝贝,那我认了,等回去了,死去兄弟的安家费,我刁德一包。大伙儿的辛苦费,我也给你们一个交代?行不行?”
眼见刁叔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,大家要是再托辞,那就真是不识时务了。
“行!”南爬子给刁叔抱了个拳:“刁叔的人品,咱信得住!您该干什么,就干吧!需要兄弟们帮忙的,就给您帮衬。”
“嗯!这才像个样子。”刁叔满意的点点头,随即对刘大少挥了挥手。
看到刁叔再次力排众议,刘大少不禁有些小激动,没办法,人活着,总得抱一个希望吧?没有什么事情是百分之百正确的,难道自己真看着泥人张死在自己面前而无动于衷吗?况且泥人张道法高深,深的全真教奥义宗旨,武功也不差,他要是用起强来,除了自己和刁叔,这些看似强壮的家伙根本就抵挡不住,现在,对方既然肯开诚布公,坐下来谈,那就是百分之百的诚意了。而对自己来说,从菩萨山萦绕到现在的所有谜团,还有那太平清领书的真正来源,只有开了棺,才能够得到一一证实。”联想至此,刘大少捋起了袖筒子:“老葛,还愣着干什么,开棺啊!瞧我这小身子骨,一个人可对付不了这么大个棺盖。”
“真……真的?”看到刘大少的动作不假,泥人张是又惊又喜,紧紧地抓着刘大少的手,激动地说道:“你想清楚没有?!!”
刘大少冲他微微一笑,点了点头:“想清楚了,我们不能看着你在自己面前牺牲而无所作为,虽然我仍对你抱有怀疑,但姑且相信你之前所说的,所以我们必须开棺证实。泥人张,这方面,你比我懂,开棺的事情,就由你来督导吧!”
“这个自然,好,多谢你相信我,我们这就开棺。”泥人张说着,转头对范德彪说道:“范队长,帮忙。王小姐,麻烦你们站远些,防止意外发生。”
黄金棺椁的外盖沉重无比,刘大少和范德彪在两头捣鼓了半天,好不容易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掀起了一丝缝隙,却又手心一滑,让棺盖重新盖了回来,发出‘轰’的一声闷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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