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并州营麒麟任亲兵

“你唤何名?”

麒麟看着溪水出神,随口答道:“小黑。”

吕布道:“细皮嫩肉,这般白的小子还叫‘小黑’?”

麒麟见吕布已醒转,便蹲到其身后,胡乱为他梳了头,又折下根树枝,随手挽了个髻,道:“你刚中暑,一时三刻恢复不过来,不能再穿皮胸甲了。”

吕布点了点头,牵过战马。

麒麟两手抱着头盔,老实不客气跟了上去,坐在吕布鞍后。

“你是并州人还是凉州人?姓黑?父母何方人士?隶属何部?”

麒麟又开始犯难了,不知该如何与吕布解释,片刻后道:“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,呵呵。”

“???”

吕布一头雾水。

麒麟忙转移话题:“还好你带着我,不然荒山野岭的,死在那儿多憋屈。”

“你……”吕布额上青筋暴突,怒道:“问你何方人士,哪军哪部哪队,又一问三不知!如何赏你?!”

麒麟嘴角抽搐,无言以对。

吕布阴沉着脸,决定不再鸟这脑子不清楚的小兵,免得话说多了把自己给绕成傻子。

六月天,说变就变,晌午刚过,天色再度阴沉下来,雷声轰然一响,大雨瓢泼。

四处都是白茫茫的雨水,吕布催动□□战马,沿着高山一个俯冲,朝山脚滑了下去。

“啊啊——”麒麟的感觉不亚于被按上了过山车,刺激得大叫,战马仰头疯狂嘶鸣,四蹄盲目乱蹬,滚石,泥流溅了二人一身,麒麟眼前一花,只觉身畔碎叶断枝飞也似地掠过,

吕布大喝道:“捋——!”

说时迟那时快,吕布愤然一勒战马,竟是将其勒得嘴角溢血,甲靴斜斜踏上地面,二人连着一马消去冲势,猛地站了起来。

麒麟惊魂未定,忽见山谷中竟是到处林立着军帐,霎时明白了,这是吕布扎营之处。

吕布翻身下马,一脚飞起,干净利落地将麒麟扫得摔了个嘴啃泥。

“……”

麒麟狼狈不堪地从泥泞中爬起,吕布先是一愕,继而哈哈大笑道:“对不住,又忘了。”

那时马嘶已惊动了营中军士,见温侯铩羽而归,本军将士纷纷出迎。

“将军回来了!”

“侯爷——!”

吕布单手揪着麒麟衣领,把他半拖着大步走进营内:“都散了,准备拔营回洛阳。高顺何在?”

那追随吕布的数名校尉便散去,有一人追上道:“主公!”

吕布接过高顺递来棉布,将麒麟推给高顺,吩咐道:“带他去洗个澡,换身亲兵衣服,帐内侍奉。”

高顺疑惑打量麒麟片刻,继而将他领走了。

吕布军营中尽是塞外骑兵,各个八尺出头,脸上俱带着一股彪悍之气,麒麟跟着高顺一路走进兵士们洗澡的地方——雨中的露天木棚。

“这里是凉州军营?”麒麟蹲在地上,拾了粗石,忙道:“我自己来,不劳烦高大哥了。”

麒麟在书上读过,高顺乃是吕布手下得力将领,遂不敢造次,言语间十分礼貌。

高顺却道:“不,并州营。你打何处来?怎穿着西凉军的衣服?”说着提了桶热水帮他照头浇下。

“烫死我拉——!”那热水哗啦一声,登时把麒麟烫得哭爹叫娘。

高顺莞尔道:“头发怎这般短?从前还是个小和尚?”

麒麟一时间十分尴尬,不知该如何作答,起身来接布巾,高顺却又发现了新东西,道:“手上画的何物?”

麒麟答道:“以后再慢慢告诉你。”

高顺点了点头,心内疑虑实多,又道:“侯爷让你当个帐内亲兵,并州军从前无此职务,一时寻不到合适的衣服,拣了几件我自己的军服与你穿,略大了点,且先凑合着。”

麒麟穿上高顺的旧衣服,高顺又吩咐了一番,无非是亲兵要做什么一类的事。

天底下为将之人或有怕谋刺,吕布却是从来不怕的,所以帐内也从不设亲兵,高顺则是数年前吕布在丁原麾下任主簿时,便追随前后——牵赤兔马,传帐中令等一应繁琐事宜都有包办。

如今吕布突发奇想,设了个亲随之职,至于实际上要做什么,高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,只按着自己平日工作朝麒麟解释了,料想麒麟一时三刻也记不住这许多,吩咐完便亲自将他送到帐前,道:

“侯爷既与你投缘,入内侍候就是,莫怕。”

说毕高顺仍垂手站在帐外,等候吕布差遣。

这片刻间,吕布也已洗过澡,背倚将军榻懒懒躺着,半湿的头发散在枕后,赤着上身,露出健壮的肩臂,屈起一脚,下身盖着一袭白色的薄毯。

吕布闭着眼,不知在想何事。

麒麟站到榻尾,看了吕布一会,面无表情地开始走神。片刻后,吕布出了口长气,吩咐道:“高顺回去歇下,明日行军须得早起。”

高顺应了声,帐内便留麒麟一人侍候。

吕布睁开眼,打量着麒麟,问:“凤凰,手臂上是什么?”

麒麟嘴角抽搐,答:“我叫麒麟,侯爷。”

吕布不耐烦道:“侯爷问你话。”

麒麟挠了挠头,伸出左手,吕布漫不经心道:“过来。”

麒麟单膝跪到榻畔,吕布的大手握着他的手腕,拇指在其手背上来回摩挲,道:“这是什么图案?”

手背上有道细小的金纹,纠缠往复,绕成一把剑形,麒麟答道:“这是王道。”

“?”吕布很明显没听懂。

“那边?”吕布又问道。

右手上则纹着一道黑色的奇异刺青,犹如翻飞的水纹,麒麟答道:“这叫‘无’,是一件仙人的法宝。”

吕布松开麒麟的手,评价道:“装神弄鬼。”

麒麟心头一动,岔开话题道:“将军,你不做点作战总结之类的么?”

吕布疑道:“那是什么?”

麒麟解释道:“师父说,一场战役的各种因素,决策,都会影响最后结果,一名成功的将领,就得习惯在战后反思,无论是胜还是败,这对下一次打仗很重要……”

吕布冷冷道:“贼老天害的,临时刮大风打雷。”

麒麟:“……”

麒麟又耐心道:“天时地利人和,也是影响战局的因素,天气原因并非全无办法预料……”

吕布忿道:“行了行了!啰嗦!睡你的去!”

麒麟心头惴惴,看来这三国第一武将也是个靠不住的主,只怕平时打胜仗都靠一人武勇,横冲直撞,骄兵矜傲,失误之处必多,靠不住呐靠不住。

吕布已有点烦躁,麒麟不敢再多说,忙道:“那啥……我还没吃饭,给口吃的吧,饿得不行了……”

吕布朝案上一指,那处正有酱肉,面饼与酒水。

麒麟如释重负,挑了喜欢的,咂吧着嘴开动,吃了一会,吕布倏然怒道:“吃东西别这么大声!”

麒麟吓了一跳,被噎得直翻白眼,艰难地吞下去后,吕布又静了下来,像是在沉思。

麒麟试探地问道:“侯爷,你在作战后总结么?”

吕布斥道:“放肆。”

麒麟小声地继续吃,吃了一会后,发现吕布盯着自己看。

吕布喃喃道:“孙坚一战暂捷,现该如何?”

麒麟明白吕布在想什么,插嘴道:“你输了,董卓就只得离开洛阳,到虎牢关前来守着。”

吕布嘲道:“董老贼来守虎牢关?开什么玩笑?”

麒麟擦了嘴,答道:“真的哦。”

说着转到屏风外,铺好毯子睡下,帐外雨声轻响,霎是惬意。

麒麟趴在毯子上,心内十分疑惑,吕布不是董卓义子么?既还未认识貂蝉,为何唤他“董老贼”?此刻这两人当是蜜月期才对。

麒麟百思不得其解,摇了摇头,从怀里摸出先前找高顺讨来的薄纸,以及一根尾部烧成炭的木棍儿,就着微弱的灯光写起了信。

亲爱的太师父:

今天是来到三国的头一天,认识了这个时代的第一个朋友,居然是吕奉先。现在还没想好该不该辅佐他,但短期内,似乎没有比跟着他更好的选择。

一切和我在书上看到的有点不一样,难道是黄帝派来的另一位时空旅行者更改了因果?

我觉得吕布目前的情况是:他急需一名谋士帮他出主意,所以我决定循序渐进地告诉他一些事情。他对我的言谈也不太反感,也许是因为他出身于草原民族的关系?草原人仿佛不太重视礼节与规矩。

总之我觉得跟着他,应该比跟着那个所谓的曹操好。

毕竟我还没学会怎么跟主公说话……师父说伴君如伴虎,怎么我见浩然师叔与子辛师哥说话,也没半点君臣的礼貌呢?

祝您健康。

——小黑。

麒麟写完信后一手抓着纸,另一手打了个响指,火苗从信纸的边缘燃起,将其吞噬殆尽,他清澈的双瞳略带茫然,映着那跳动的火焰,仿佛预言了不久之后,即将燃遍整个神州的战火。

灰烬散开,被风卷着飞向帐外,扑进了绵延细雨中。

吕布抽了抽鼻子,闻到烧纸的气味,疑惑望去,少年落寞的身影投在屏风上,过了片刻,火光黯淡,麒麟侧着睡了。

吕布几番想上前去查看,奈何下身只盖着条毯子,什么也没穿,于是悻悻看了一会,怀着一肚子疑问,不满意地入睡。